5月29日5时许,潮白河通州段白庙橡胶坝前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水头过去了,过去了!”追踪补水水头整整一个月,北京市水资源调度中心的几名工作人员不禁欢呼起来。

  河道内,一股涓涓细流率先“跨”过橡胶坝,与下游河水正式“牵手”。水流越汇越多,很快聚成了一条完整的河道。

  为了这一刻的到来,北京人整整等了22年。继去年实现永定河北京段全线通水之后,北京第二大河——潮白河又获新生。

  北京正在探索和实践“用生态的办法解决生态问题”技术路径,以模拟自然力驱动修复方式,再造自然河流形态,再添京华水韵。

  潮白河森林生态景观带四期工程计划年底完工,将成为城市副中心东部一条重要生态绿带。

  从密云水库白河调节池泄洪闸出发,清澈的水流奔腾向前,“翻越”顺义区牛栏山橡胶坝时,为那里留下了宽阔的水面和瀑布般的跌水效果;流入顺义区向阳闸时,滋润了河堤两岸的植被……这场历时一个月的潮白河生态补水工程,让城市东部缓缓形成了一条“水带”。

  “去年永定河生态补水给我们留下了非常好的经验。”北京市水资源调度中心副主任白忠说。去年5月,北京启动永定河生态补水工作,断流了25年的永定河实现全线通水,久违的水流滋润了北京的“母亲河”。

  北京为永定河生态补水,追求的是近自然和低扰动,并首次提出了“以水开路”的新思路。

  从前治河,往往要按历史河道疏挖一条倒梯形的混凝土槽,把河水束在槽内。如今,水务部门放任水头自己蜿蜒行进。“这样,水头的行进路径会基本符合历史河道的走向,并依现状地貌有所调整。”白忠说。

  潮白河补水也是如此。4月30日,密云水库白河电站调节池泄洪闸和潮河输水洞同时放水,水头顺流而下,在牛栏山橡胶坝上游与怀河、雁栖河的补水汇合后下泄,水头自行找路,最终进入城市副中心,与下游的潮白河水“碰头”。

  水头在行进过程中也并非一番风顺,由于路途遥远,地势起伏,很难流得更远。水务部门有高招。“我们会调节沿途多个橡胶坝,用鼓坝和瘪坝配合的方式,模拟自然驱动力,给水头增加前进的动力。”白忠说。

  为实现潮白河生态补水,在补水启动前期,市水资源调度中心组织沿河四区和相关的单位对潮白河干支流150余公里河道的情况做摸排。

  “河道其实并不是全线干涸,只是局部河段断流,补水的目的,就是把这些散落的‘珍珠’串起来。”白忠说,由于调查河道多、条件复杂且涉及管理单位多,为保证摸排的全面、准确和易于汇总统一,工作人员细致地翻书本、查资料,了解和掌握河流基本情况,以及已有水电气热油管线、跨河道桥、在建项目等涉河工程设施,再抽丝剥茧、优化整合形成汇总资料,对极端情况做出分析研判,为后续调水方案和应急预案制定奠定基础。

  补水过程中,沿线也处处有人“保驾护航”。在补水的“中枢神经”密云水库管理处防汛办公室,每天早上7时刚过,防汛办的电话就会准时响起,潮河、白河各项补水信息汇聚过来,值班人员熟练地计算、校对、汇总填表,在8点10分之前,把当天密云水库8时水情发送出去。

  “中枢神经”如此忙碌,“神经末梢”也不敢懈怠。密云水库通过白河调节池泄洪闸和潮河输水隧洞每日为潮白河河道补水。在调节池泄洪闸室附近,白河闸门班每日坚守。

  “从补水开始,我们就住在这里。每天4次巡视上下游情况、电器和机械设备的运作时的状态、闸门过水情况都要记录在案。”值班人员陈刚和记者说,在补水过程中,班组的7名男职工以两天一夜的节奏连续值守,休息12个小时,再来连续36个小时,为的是保证闸门安全过水。

  水质检测也是补水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不是在做实验,就是在取水样的路上。”这句话用在水环境监测分中心的化验员身上再贴切不过。除了负责密云水库库区及上游的水质化验和监测任务,为了了解生态补水期间河道水质变动情况,分中心每两天要开展一次地表水监测,并及时上报检验测试的项目数据。

  加班加点成了家常便饭,任务多、压力大,但是每位化验员始终抱着认线个平行样品,每次监测,都严格依规定进行。每到临近黄昏,听到洗刷近百个玻璃仪器的声音时,化验员一天忙碌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燕山北部山区,有两条小“水龙”。一条叫白河,一条叫潮河。穿越山脉,纵横宛转,两条“水龙”在密云水库北侧交汇,又从南侧“分道扬镳”。直至到了密云区河槽村一带,才汇为一河,自此叫作潮白河。

  流经河北、北京、天津三省市,干流全长182公里,流域面积19655平方公里,北京境内流域面积5510平方公里,作为中国海河北系四大河流之一,潮白河名副其实。

  “潮白河在新中国成立前后,既是一条利河,也是一条害河。”密云水库展览馆内,水库管理处副主任员明达带着记者来到水库沙盘跟前。这里能清楚地看到从西北方向汇入水库的白河,以及从东北方向汇入水库的潮河。

  由于潮白河下游河道平浅,又无堤防,经常泛滥成灾,人称“糠帮沙底逍遥河”。潮白河水患频发,两岸人民饱受洪涝之苦,密云水库也因此而生。

  潮白河又是一条利河,因两岸土地肥沃,哺育了沿线密云、怀柔、顺义、通州人民。

  李书田曾任北京市顺义区水务局局长,退休后在社区工作,对潮白河有着深厚的感情。他历经了潮白河的修建、变迁,深知潮白河能有盈盈清水、秀丽景色着实不易。

  上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气候平均状态随时间的变化、降雨减少、城市用水量剧增,潮白河干流河道常年断流。特别是1999年以来经历了13年的连续干旱、密云水库上游来水量锐减和应急水源地的过度开采,潮白河干流基本全年断流,密怀顺地下水源地由于连续超采导致地下水位持续下降,超采区面积逐年扩大。

  “我还记得1998年那会儿潮白河就开始断流了,河道杂草丛生,两岸树木干枯,河床、千疮百孔、遍体鳞伤,一刮大风,沙尘飞扬,人根本睁不开眼。”李书田说,多亏了温榆河的“支援”,让潮白河部分河段有了水。“平均每立方米耗费1.5元,以日调水15万立方米计算,就是每天22.5万元。”他心里一直记着这本账。

  从2003年至2013年,潮白河先后多次实施分段治理工程,堤坡绿化、滩地平整、植被修复、堤顶路硬化,10年间,潮白河变了模样。

  2007年10月,北京首个跨流域调水工程——“引温入潮”正式竣工通水。2010年上半年,“引温入潮”二期工程启动,干涸了十余年的潮白河顺义城区段“喝”到了从温榆河调来的水,向阳闸以下20公里河段形成830万平方米连续蓄水面。顺义新城潮白河畔从此有了怡然水景。岸边高楼林立,垂柳依依,鸟语花香。

  自2015年起,南水北调中线来水经京密引水渠、小中河、牤牛河、怀河向潮白河补水,至牛栏山橡胶坝上游回补地下水,至2020年累计补水3.5亿立方米。

  水务部门通过牛栏山地区监测井监测,回补河段1公里范围内浅层地下水水位平均上升19.5米,区域地下水水位上升3.8米,地下水水位已基本回升至2008年水平。

  潮白河怀河段、密云城区段和顺义城区段先后建起三座滨河森林公园,总面积2313公顷,极大改善了沿岸生态环境。然而,由于历史原因,沿线仍存在局部断流。密云水库潮河出库段存在瘀堵,潮白河顺义境内一段河道存在阻水土堤路……让潮白河北京境内全线贯通,是水务人多年的梦想。

  截至目前,补水工作已结束。本次补水总量为2.11亿立方米,其中密云水库补水1.87亿立方米,其他水源补水0.24亿立方米。补水过程中,周边地下水位也发生了一定变化。与4月30日补水前对比,向阳闸以上潮白河沿线公里范围内地下水位平均回升3.16米,最大回升点为密云金沟村,回升值11.55米。

  预计到7月末,地下水回升影响区域将达到400平方公里,最大回升值约16米,其中牛栏山橡胶坝以上潮白河干流地下水位回升明显,3公里范围内平均水位回升约7至13米,3至6公里范围内平均水位回升约5至7米。预计最终约90%补水量回补至密怀顺地下水源地,有效促进地下水源涵养。

  “在顺义区的沮沟橡胶坝和通州区的白庙橡胶坝之间,22年来几乎没水,这次补水对这个区域意义重大。”白忠说,水头过了沮沟橡胶坝之后,左岸是河北三河,右岸是北京,这条水带贯通之后,就能连通京冀两地,为两地干涸多年的河道回补地下水,促进河道恢复生机。

  北京是水资源极度紧缺的城市,水从哪儿来,是治理河道绕不过去的难题。为了给永定河生态补水,京津冀晋四省(市)水务(利)部门跨区联动,将黄河水经山西万家寨引黄工程引入永定河水系,册田水库、友谊水库、洋河水库等也向官厅水库调水,联合调水总计约1.7亿立方米,才得以让永定河北京段实现全线通水。

  潮白河的生态补水中,也同样有兄弟省份的全力支持。去年年底,京冀两地联合印发《京冀密云水库水源保护共同行动方案》,在生态、执法、科技、工程、河长制五大领域开展保水重点行动,共同推进密云水库上游潮白河流域水源保护,共同守护密云水库的同时,也为本次补水提供了清澈水源。

  在永定河补水经验基础上,市水资源调度中心工作人员精准计算本次生态补水的用水量,以求用最少水量实现河道全线贯通,达到节水目的。面对珍贵的水资源,节水护水也应当成为每一位市民的生活态度、习惯和责任。

  鱼虾水鸟逐水而生。正在补水的潮白河日渐苏醒,一幅林水相依、蓝绿交织的新画卷,正在潮白河流域徐徐展开。